上周日,家里来了3个刷外墙的油漆工。
一个小伙子,开着车,精明强干,一看就是“包工头”。
从车上下来一老一小,老的提着个桶,穿着双破黄胶鞋,头发蓬松着,浑身还散着酒味;
小的像个00后,跟在老的后面,拿着工具;
看来这一老一小是干活的。
他们站在院子里刷外墙,我在院子里种菜。
我发现:
站在高梯子上干活的,竟然是“包工头”和00后,
那个老农民工就只是扶着梯子,并不干活。
梯子他也不好好扶,一只手扶着梯子,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全部精力都在看手机,一边看还一边哈哈哈哈地笑出声。
老农民工看到我在种大蒜,咧开嘴冲我笑,来了一句:“种菜挺好玩的”。
种菜挺好玩的,这句话于我心有戚戚焉。
今年春天,我种了生菜、韭菜….,
结果CPA(注册会计师)六门一开,我没时间管菜了,
眼瞅着院里“生菜与辣椒齐烂,韭菜共野草一色”。
CPA考完了,我有不少时间了,于是重新开始秋播。
深翻地,高起垄,施底肥,我要种大蒜了。
种菜的快乐,真不在于吃,这老师傅说到我心里去了。
“十月一,我刚回家种了40斤大蒜。你要种几斤?”
那老农民工连梯子也不扶了,收起手机,直接过来和我一起插蒜。
老农民工说:“你这样种不行,得种得密一点。
等过年的时候,蒜苗就长出来了,你每隔一颗就拔一颗出来吃蒜苗,剩下的留在地里继续吃蒜薹结大蒜。
肉炒蒜苗,好吃的很!”
咦,肉炒蒜苗好吃得很——又于我心有戚戚焉。
我们一边插蒜,一边聊天。
他跟我说他15岁就不念书了,就在家里种地,然后跟着亲戚跑到上海来做油漆工。
他指着那个“包工头”跟我说,那是他儿子,
他指着那个00后跟我说“这小孩的叔叔也跟着我干了10几年了”,
他说现在他手下有10多个人,不管甲方怎么拖欠工程款,他都按时给工人结工钱。
这老农民工其实并不老,才52岁,已经有2个孙女了。
我问:“你给儿子娶媳妇,花了多少彩礼?”
他说:“20万。不过娘家当嫁妆都给带回来了。我们那儿都这样”。
“那养儿子不亏,对吧?”我说。
“不亏,就是得先垫资”,老包工头的跨界用词,把我逗得哈哈大笑。
我向老农民工展示了我种菜的18般兵器:
开沟神器、锄头、铁锹、耙子、镐头、小铲子、定植器……
他说用这些干什么,一把铁锹全搞定。
说着,拿起铁锹就开始整理旁边的一块地,深沟高畦一刻钟搞定。
我佩服之至,说:“要我得花一上午。咱俩中间有个陡峭的学习曲线。”
他完全听不明白什么“陡峭的学习曲线”,就嘿嘿嘿嘿地笑,我哈哈哈哈地笑。
我去拿了些啤酒出来给他们,
我本意是他们中午出去吃饭的时候,吃着菜喝。
没想到那老农民工接过啤酒,啪地就直接打开喝了,还拿过一筒递给我说“你也喝”。
我说:“我喝酒就过敏。这些啤酒我们是做菜用的。我就喝水。”
他喝着酒,我喝着水,我们都很开心。
种上大蒜,浇上水,盖上遮阳网,我就回书房干活去了,
那老农民工又开始一只手扶着梯子,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全部精力都在看手机,一边看还一边哈哈哈哈地笑出声。
“干完了,走了”,那老农民工在院里喊我;
我下楼,握手道别。
从此我们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但今天我们都很开心。
我的学历算高:博士 + 两站博后;
他的学历算低:15岁就不念书了。
他喝酒我喝水,
他不如我懂“学习曲线”,我不如他会种地,
但我们都觉得“种菜挺好玩的”,
我们都喜欢“肉炒蒜苗”,
我们都秉持着无论别人如何亏欠自己,自己绝不亏欠别人,
我们都很开心。
开心,岂分学历高低、男女老幼?
开心,是一种内心状态,
无论生活怎么对待你,你都可以保持开心。
世上没有什么可以让你不开心,只有你是否愿意去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