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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浪石记

完全是一种偶然的机遇,中央电视台体育部邀我直面观众侃双休日的休闲问题。 双休日旧称”大礼拜”,这已成为一个历史的名词;双休日提供给中国人一种富裕的时间,同时也给予中国人一种新的生活节奏、生命韵律,拥有了时间自然要占有相应的空间,所以中国人才对休闲产生兴趣。

与我同席话休闲的,除了主持人张武斌外,是两位年轻的朋友,一位是人民大学法律系的讲师马万里,另一位是更年轻些的姑娘李佳,她的身份是一家涉外单位的职员。

我们聊起了休闲原则,总结出健康原则、快乐原则和充电原则,继而主持人询问我们第一个休闲日是如何度过的?我脱口答曰:”赴河北曲阳找雪浪石,就是苏东坡极推崇的那种石头,在曲阳遍山皆是。

我说的是实话。河北曲阳尚未通火车,乘汽车不到俩钟头就到,曲阳石工天下闻名,民间雕石大师处处可见,另外曲阳有上好的雪浪石,不过它们没赶上苏东坡时代,没人爱好它宠它甚至以”雪浪斋”来表示绝大的敬意。曲阳现今的雪浪石们,仅只是一种普通的建筑材料,铺路、筑屋,最神气的是砌筑水库的大堤,一眼望去,大堤神完气足地坦卧在曲阳的大地,雪浪石们肩并肩膀挨膀,迎迓风浪,迎击风雨,端的坚不可摧!

共和国双休日制度施行的第一天,我从曲阳抱回了一块雪浪石,送石人为曲阳石雕大师甄彦苍,他叫人采来这块十斤左右的石头,依原型抛光,成为一座山峰的模样,等我去取。甄彦苍经营着一座颇具规模的石雕厂,取名”新颖”。他也的确新颖,把意大利米开朗琪罗风格悉数引进,满院子是大卫、思想者以及断臂的维纳斯,这批石雕远销意大利、韩国,故而送雪浪石时甄彦苍幽幽地说:”这种石头名气大,但可惜毫无经济价值。”

毫无经济价值的雪浪石,矗立在我的窗台,黑白花相间,黑者若大地,白者类雪花,换一个角度欣赏,黑者若悬崖峭壁,白者似雪练飞瀑,给人一种肃然的寒意,并进而生出一种久远的思古之情–这雪浪石,毕竟是曾经东坡眼、又被才子吟过的奇石,摩挲于掌下,恍然间进入到宋代,进入到潇洒的太守苏东坡与石相晤又相悟的境界,这方雪浪石由曲阳走进我的”避斋”,谁能不说是一种缘分?!

况且,雪浪石已鲜为人知,仅只停留在收藏的史料中。不久前我读《收藏》杂志,内中有一”收藏文摘”栏,载《四川工人日报》李国富文,称”苏轼诗中描绘的'纹如指上螺',在文石中常见,但他以黑底的脉文石命名书屋为'雪浪斋'的一种,却比较难求了。”

雪浪石的故事却还没有完。

在电视台话完休闲便上班,意外地收到北京东方收藏家协会周继烈先生一封来信,原来他成为那一晚”体育沙龙”的忠实观众,听我话休闲时聊到雪浪石,知道了我的工作单位,写来一封信,周继烈写道:

“在电视节目中见到您说到'雪浪石',因我对奇石亦有喜好,在我与另一位友人写的《民间收藏指南》一书中,却在'雪浪石'上犯了一个错误,因写书时以为苏东坡的雪浪石已失传,仅凭臆想以为它是一种大理石(未经加工的),后来偶见友人处有此石照片,才知自己胡说,误导读者,害人不浅。”自责过后,这位未曾谋面的周先生向我约稿,为他参与主编的内部刊物《东方收藏家》约稿,”因为我刊每期印5000份,发放对象都是收藏界的朋友,这对正确认识雪浪石十分有益处,在此先向您致以深深谢意!”周继烈很认真、诚恳地写道。

《民间收藏指南》是一本很畅销的书,几年前我碰巧在智化寺购得,顺手一翻,周继烈为此书副主编,在253页,有关”雪浪石”有一小节,文中这样介绍道: “雪浪石是苏东坡收藏的一块奇石。东坡得此石甚喜,他请了画家为此石绘像,自己也对石赞叹,并写出有名的《雪浪石》一诗。雪浪石是一种什么石?苏诗中没有说明,只是对该石上的纹理形成之图画大力赞颂了一番,并把自己的居室也命名为'雪浪斋'。

“据宋代人杜绾说:'中山府土中出石,灰黑,燥而无声,温然成质,其纹多白脉笼络,如披麻旋绕委曲之势。东坡常往山中,采一石,置于燕居处,曰之为雪浪石。'……按东坡诗和杜绾所说的情况,雪浪石当为一种黑色底的色纹之大理石。

” 雪浪石不是大理石,而是质地坚润的花岗岩。 时下里兴起收藏热,奇石收藏是品位极高又很典雅的一种收藏,前一段时间我先走江苏徐州,后赴山东泰安,都发现当地人士对奇石收藏的空前热衷。在徐州见到著名收藏家严明智,自筑”拜石堂”,观赏他众多的奇石,又听他用钥匙在一方灵碧石上击打出的乐曲,委实让人赏心悦目。徐州市粗略估计藏有各种名石六万余枚,以重量计,约500至1000吨,明年准备承办”中国第三届赏石展”。多大的气魄!

山东泰安亦不俗,市文联副主席周谦本身著有《中华石文化与泰山石》一书,继而倡办”泰山石文化陈列馆”,集泰山所产各类珍石工艺品和自然奇石之大成,周谦在该陈列馆前言中写道:”泰山的历史由石头萌发,泰山的文化从石头写起”,”泰山是一部石头的大书”。泰山石敢当,信然!

石头与人,人与石头,确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情愫,当我们的手握住一方或奇特或沉重或温润或冰凉的石头时,你一定会想起一位伟人吟出的名句:”人猿相揖别,只几个石头磨过。”故而爱石的人们,心中一定积淀着远石人类祖先们对石头的由衷喜爱之情,你握住石头的刹那,石头也握住了你,这是”揖别”之后的重逢,”欲知此别心益苦,向暮春风杨柳丝”,石头们,你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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