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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房故事之室友

PART 01
我想给你找个室友。;房东笑眯眯地说。
我茫然地看着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十几平方米大小的房间,被各种旧家具堆得满满的,单人床挤在屋子正中,进来后几乎一抬腿就可以直接上床。厨房在阳台上,公用的卫生间要出门去到走廊尽头。这种鸽子笼一般的环境,怎么容纳下两个人?
你是白天上班吧,房子空着也蛮可惜的,所以我就找了个专门上夜班的人,只有白天才会在这里休息,这样既能提高使用率,也能替你省点钱。你要是答应的话,以后每个月可以少交两百块钱房租,怎么样,合算吧?;
房东的口气听起来像是在和我商量,但眼神却咄咄逼人。很明显,如果我拒绝,他也不会再让我继续住下去。
我侧过头,看着窗外,外边人流如织,车水马龙。这里的居住环境虽然很差,但地理位置非常好,距离我上班的地方只需步行五分钟。最重要的是,房租很合理,对我这个刚工作的人来说也能接受。
虽然我不喜欢和陌生人共用一间屋子,但想要再找到同样条件的地方居住实在很难,何况现在还是隆冬季节。我叹了口气,同意了。
见我点头,房东的眼神顿时变得很欢快,说话的腔调也活泼了不少:那么我回头通知他一下,叫他明天早晨就搬进来,你有什么贵重物品先收好,免得以后出麻烦。;
他是干什么工作的,多大了?;我问。
当夜间保安的,年龄和你差不多。;房东挥挥手,你不用担心,不是正经人我也不敢收他当房客,总要对你负责嘛!;
我怀着苦笑的心情应付了几句,送走房东后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躺在床上来回翻了几次身,慢慢地睡着了。
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时,我抓起手机看了眼,才五点半,来得也太早了吧。

我迷迷糊糊地爬下床,打开门,外边站着一个酒气熏天的老头儿,用一双红红的小眼睛瞪着我。我还没来得及问他是谁,他就粗暴地把我推到旁边,闯进屋子东张西望。
你你在我家干什么?;老头儿口齿不清地问,说啊!;
又是个耍酒疯的醉鬼。以前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喝高了的人闯进楼里乱敲房门,拒之门外不搭理就行,但像这样直接闯进来的家伙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我想把他推出去,但老头儿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我反倒差点儿被他推出去。他像是被激怒了,不干不净地骂着,嘴里散发出的恶臭几乎让我窒息。
我怒火中烧,拼尽全力狠狠地把他推开,他摔了个仰面朝天,蹬了几下腿便不动了。我想把他拉起来赶出屋子,但刚弯下腰就惊恐地发现,他的脑后开始蔓延出一缕血迹,并且血迹渐渐地扩大,好像是因为刚才摔倒的时候,后脑勺恰好撞到了床脚钢架的棱角。
对付私闯民宅的人,我这样应该不算防卫过当吧?但他毕竟是个老头儿,即便我不用承担刑事责任,被他的家属缠上了要求各种赔偿,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
我孤身一人在外地,薪水不高,刚刚够养活自己,还有什么比遇到这种事更可怕的呢?父母依靠退休金生活,身体都不太好,万一被牵扯进来我实在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越想越怕,越怕越乱,我觉得脑袋都快爆炸了。等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离开房间,走到了楼下。这大概是逃避的本能吧,不过就算逃避又有什么用?
一阵寒风吹过,我的头脑忽然清醒了,对,我为什么不能逃避呢?
屋子的门锁很旧,需要用力向外拉房门才能锁住。有几次我走得匆忙,下班回来后才发现房门只是虚锁,用力一推就会打开,幸而没被小偷闯空门。我完全可以利用这件事,装作今天提早去单位,老头儿进屋什么的我都毫不知情,他的死也可以解释成失足跌倒造成的意外。这样不就可以脱身了嘛!
事不宜迟,我赶紧回去穿好衣服,临出门前看了眼老头儿,他一动不动,完全看不出还有生命的迹象。
不出意料,我是第一个到达公司的,落座后便开始努力干活。一个多小时之后同事们才渐渐到来,我向他们解释,因为昨天的工作还剩了些,所以就提早来完成,结果还受到了领导的表扬。我勉强挤出微笑,心中盘算,等房东带着室友进屋后,发现有个死掉的老头儿,除了报警之外一定还会给我来电话,那时我的反应一定要吃惊而自然,不然就会功亏一篑。
然而足足等了一上午,我的手机都没有响,午饭后我终于按捺不住,给房东打了个电话,用漫不经心地口吻问,室友是不是已经搬了进去。
应该是吧。;他说,我今天临时有事,没有陪他去,怎么了?;
啊,没事,我就是确认一下。;
这通电话让我的心里更加忐忑,室友要是发现了尸体肯定会报警。按理说警察一定会联系房东,但直到现在还是风平浪静,难道是那个老头儿没死,醒来后自己离开了?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但理性告诉我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迫不及待地直奔住处,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进了屋子我有种傻眼的感觉,室友不在,老头儿也不在,就连地上的那摊血迹也不在了。若不是衣柜旁边多了个黑色的行李箱,我几乎会以为早晨发生的一切只是梦境。
难道是室友把尸体给处理掉了?!
PART 02
室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的生活很有规律:早晨七点五十出门,晚上五点半回来。因为公司是做建筑设计的,业务繁忙,除了大型节日全年无休。听房东说室友也是如此,我不清楚他具体的作息时间,不过从来没有和他碰过面。唯一证明他存在的证据就是每天当他离开时,都会把自己用的那套被褥收拾好,把我的被褥铺整齐。
看起来像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但即便再会替别人着想,也不可能把一具尸体处理掉而默不作声,除非他另有图谋。然而我想不出他会有什么图谋,甚至根本无法确定到底是不是他把尸体给弄走了。
这是个我迫切想知道答案,又绝对无法问出口的疑问。虽然直到目前一切都很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安感越来越强,对室友的好奇心也是如此。
我打电话向房东再次询问,始终无人接听,大概又是去外地出差了。
室友的随身物品异常简单,除了单独使用的那套被褥外,放在外边的只有一双黑色的塑胶拖鞋,衣物和洗漱用品什么的应该都放在那个黑色的行李箱里,而那个箱子一直上着锁。从来没有见他使用过厨房,也没有见到生活垃圾,如果不是有几次我回来后检查过他的被褥,发现上边留有残余的体温,我甚至会觉得自己是在和一个幽灵共同居住。
有那么几次,我在公司吃午餐的时候,心痒痒地想要回住处去看看室友在不在。如果没有老头儿的那件事,我应该真的会付诸行动,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对一个似乎知道了你的秘密,又一直在保持沉默的人,最好还是别主动接触。
这天早晨,我难得地多睡了一个小时,因为经理让我给郊区的客户送一份材料,中午之前赶回公司就行。去那里只能搭乘出租车,我算了下往返的时间很充裕,所以起床后又故意磨蹭了一会儿,直到将近九点半才出门。

室友还是没回来,会不会是他发现我还没有离开所以故意躲着?
这栋楼的正面是繁华热闹的中央商业区,背面却是一条异常僻静的小巷。走出楼洞,我特意左右张望了一下,连个人影都没有。小巷东侧的出口恰好停着一辆出租车,我走过去,发现司机正在小饭店里吃早点。见我要乘车,他三口两口吞下油条,起身打开了车门。
一大早就去趴活儿,也就这时候能有空吃点东西。;他边系安全带边感慨,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我,这次去哪儿?还是滨江路地铁口?;
我愣住了,不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
你忘了?半个月以前的这时候,你坐过我的车。;司机笑了笑,那个地方还是你告诉我路线才找到的。;
你大概是记错人了。;我淡淡地说,我要去郊区的软件园。;
他歪歪脑袋,没有再说话,发动了引擎。
七拐八转地上了通往郊区的快速路后,道路不再拥堵,车子开得呼呼生风。我心中一动,问司机:半个月前我真的坐过你的车?最近太忙,记忆力不行了。;

我记得你的衣服。;他用下巴点了点我棉衣胸前的图案,夕阳牛仔,我也有件一样的。;
这样啊那天我是去滨江路的地铁口?;
对啊,你还带了个大麻袋,我以为你要搭乘地铁,还告诉你地铁要下个月正式开通,你说是去那里等人。;
和今天一样,我也戴着口罩是吧?;
得到了司机肯定的回答后,我先是一阵恼怒,随即陷入了深深的沮丧之中。
半个月前的那时候,我正在公司里上班,一定是室友发现了老头儿的尸体后,把他塞进麻袋里,把尸体带走处理掉了。
我现在穿的这件棉衣,那天放在衣柜里,想必他是故意换上,装扮成我的模样。如果说他是为了陷害我,未免也太经不起推敲了。
到了目的地,把材料交给客户,我心急火燎地赶回市区,没有回公司而是直奔住处。事已至此,我打算和室友当面摊牌,看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室友居然还是没有回来,难道他逃走了?不,他完全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我的脑子乱成一锅粥,坐在床边越想越糊涂,这时公司来电话催我回去,我只好不情不愿地离开。做完了手头的工作,我随便找了个理由请了假,提前一小时离开,急匆匆地赶了回去,一心想要堵住室友说个明白。
掏出钥匙开门时,我发现房门只是虚锁着,心中一阵兴奋,室友在房间里,终于可以和他面对面了!
我猛地拉开房门,一头扎进屋子里,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床边的地上躺着一个人,一个年轻女孩,白皙的脖子上有一道紫黑色的勒痕。我胆战心惊地把手指放在她的鼻孔前,没呼吸,她死了!
我注意到床上的被褥很凌乱,室友的拖鞋东一只西一只,他显然是匆忙离去的,不过行李箱还在。
半个月前,我留给他一具尸体,如今,他留给我一具尸体。
我该怎么办?
PART 03
我花了半个小时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面临的局面既简单又复杂。简单之处在于,我必须替他处理掉这具尸体,否则他一定会把我的秘密公之于众。虽然他已经把老头儿尸体处理了,但肯定留下了什么证据才会有恃无恐。
复杂之处在于:要怎么处理这具尸体?
用手机上网搜索了一下处理尸体的方法,得到的结果五花八门,分尸、硫酸溶解、化学处理等等,看起来都很有依据,但对我来说没一个是可行的。
室友是怎么处理的尸体呢?
他把老头儿的尸体装进麻袋里,上了出租车直奔滨江路的地铁口。为什么要到那里去?
那地方我路过几次,对周围的环境还有点印象:周围是刚刚建成的居民区,非常僻静,居民区的对面是一片斜坡,地铁口就建在斜坡的边缘。沿着斜坡向下走几十米便是环城而绕的河道他一定是把尸体扔进河道里了!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虽然那里水流平缓,但向东十几里外三河汇流后,河水和两岸的地势一样都会变得险峻湍急,尸体漂到那里后,一夜之间就会被冲到几百里之外,即便被发现也很难判断来源。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端详着地上的那具女尸。她穿了件棕色的皮夹克,胸口处嵌着一个夕阳牛仔的金属标牌。她的表情比较平静,完全不是电视剧里被勒死的人那种狰狞的面孔,或许是因为相貌很漂亮的缘故。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她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杂物箱里有好几条麻袋,是我搬家时带来的。我选了最大的一条,把尸体装了进去,试着在肩膀上扛了一下,不算吃力。
我的视线落在室友的黑色行李箱上,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恶意:他处理老头儿尸体的时候,伪装成我的模样,这次轮到我化装成他的样子才算公平。
找了把钳子,三两下扭断挂锁,打开了行李箱。我惊讶地发现,里边居然有一件和我身上款式相同的棉衣,原来他不是故意要伪装,只是单纯的撞衫了。
收拾停当准备出门时,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现在是天色已经黑透了,我扛着麻袋坐出租车去滨江路地铁口那种僻静的地方,肯定会引起司机的注意,万一遇到个爱管闲事的,没准会带来大麻烦。
那要怎么样才能把尸体弄到滨江路呢?

我烦躁地坐在床边发着呆:虽说坐公交车也能到滨江路,但是我绝对没有那种扛着尸体招摇过市的心理素质。何况这里还是商业区,万一遇到巡警顺口盘查几句,我的情绪肯定会当场崩溃。
窗外猛地掠过一阵寒风,贴在窗框上遮挡缝隙的宣传海报哗啦啦地响了两声。我瞥了眼海报,精神为之一振。
海报的内容是庆祝地铁顺利竣工,预告试运行和正式开通时间的。今天是试运行的最后一天,再次检修完善四周,便开始收费运营。
我们公司参与了地铁隧道照明的设计,这张海报也是我顺手带回来的。
我的眼睛一亮,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大胆又可靠的办法。
现在是六点四十五分,八点整地铁列车便会停运,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推开房门向外张望,正是晚饭时间,楼里楼外都很清静。我扛着装尸体的麻袋出了门,沿着胡同向西走了几十米,钻进胡同一侧杂物房的缝隙,翻过围墙,在暗河前的草丛里蹲了下来。
我的正对面是一栋高层酒店的后身,右手边是一栋侧肩而立的商用写字楼,两栋大厦的后身夹出了一个三角形的杂草丛生的荒地。本来想在这里建地下停车场,后来因为地铁要经过此处,计划便落了空。
在草丛里摸索了半天,我的手指碰到了冰冷的金属。奋力拨开两侧的杂草,一个大约一米宽的通风井展现在眼前。
我从口袋里掏出钳子,剪断了覆盖在通风井上边的金属隔离网,伸头向下看去,地铁隧道里幽暗的灯光让我顿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此时此刻我要做的只是等待。
PART 04
这座城市的轮廓整体狭长,边缘不规则,所以地铁的路线也方正不起来。我在的位置附近几十米外就有一个车站,列车出站时需要一段时间加速,经过通风井下方时速度还是很慢。
五分钟之后,一辆列车缓缓地驶过通风井下方,我找准时机,把麻袋扔到了车顶。车厢交接处有一个棕色的金属缓冲装置,外形像个四周带有围栏的金属框,麻袋在上边卡得很稳,完全不用担心中途滚落。
这次的试运行属于半公开状态,只有拿到邀请函的人才可以搭乘,这时候几乎没什么乘客,而且只有站台内开了监控,隧道里的还没有安装完毕。我这么做可谓神不知鬼不觉。
我把金属网放回原位,原路返回,几乎是小跑到楼前的主干道边,想要拦一辆出租车去滨江路。
地铁列车的速度虽然很快,但因为路线曲折,加上进站出站,出租车只要抄近路,完全可以后发先至。
然而很快我便发觉自己失策了,今天是周五,打车的人格外多,等了将近五分钟也没发现空车,偶尔有一两辆停下来问要不要拼车的,还不顺路。
我急得两眼冒火,看有辆公交车停在站台旁,赶紧跑过去挤了上去。无论如何,离开这个人山人海的地方才有机会找到空的出租车。
公交车慢吞吞地行驶了几站,我看到前边有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车上的乘客似乎正在付钱,我拼命地挤下车,跑过去,却被附近出现的一个胖子抢了先。我顾不得许多,紧随其后也钻进了车。
去哪儿?;司机问。
火车站。;滨江路。;我和胖子同时答道。
方向相反啊。;司机为难地对我说,要不你再找辆车吧。;
我一言不发,掏出钱夹,拿出两张百元钞票塞给胖子:我有急事,拜托。;
胖子愣了下,接过钱下了车。

滨江路地铁口,走近路,能开多快就开多快,拜托!;我嘱咐司机。
他略带诧异地看看我,不过还是照办了。一路风驰电掣,直到在一个铁道路口前遇到了红灯才停下来。
什么事急成这样啊?;司机终于忍不住问。
同女朋友吵架了,她要我去那里面谈,过时不候。;我急得直冒冷汗,嘴上还不得不编个应付的理由。
司机苦笑了一下,像是理解了。等着火车驶过,他不用我催促便立刻发动汽车,一脚油门踩到底。
终于到了滨江路地铁口,我付了车钱顾不得找零便下车向斜坡狂奔。
每个地铁站台的设计如出一辙,很快我就在斜坡上找到了一个通风井。我如法炮制,挪开了金属网,把头伸了进去。
由于地势的原因,这里通风井的底部出口距离隧道内部很近,我把上半身全探进去,再伸直胳膊,就能触摸到地铁列车的顶部。等那辆车行驶过来,我抓起麻袋拖上来,搬运尸体的计划就大功告成。
可是等了足足10分钟,其间已经过去了一辆列车,也没见到有麻袋的那辆驶过。我看看表,此时距离我扔下麻袋已经过了整整35分钟,难道已经错过了?
就在我绝望得两眼发黑的时候,那辆车终于来了。我看到在我下方慢慢移动的麻袋,那种心情简直像看到了希望之光。我赶紧抓住麻袋,两只脚拼命蹬着地面,总算把它从通风井里拖了出来。
我累得两眼发黑,躺在地上喘了半天气才缓过神。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扛着麻袋到江边,把它扔进去,一切都随之结束。
然而意外的事情再次出现:我站在江边目送麻袋缓缓向下游漂移,转身正要离去,背后忽然传来了呼救声。我悚然看去,声音是从麻袋里传来的,她不是死了吗?!
因为没有特意系上麻袋口,一番挣扎之后,那个年轻女孩脱身而出。她的头露出水面,瞪着一双大眼睛,神色惊恐地向我呼救。
天啊,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我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女孩被水流推向江心,她挣扎着,呼救声越发凄厉。我本来想见死不救,但转念一想,如果她被淹死,或者附近有人听到叫声把她救上来,那么罪责可就都落到了我的头上。我救了她,就算室友的罪行暴露,牵连到了我,也比故意杀人罪要轻。
念及此处,我不再犹豫,脱了外衣跳进江心,费了一番力气,总算把她拖到了岸边。
女孩已经昏了过去,有出气没进气,我连忙给她做人工呼吸,一边做一边盘算,等她清醒过来一定要想办法让她不要追究我的责任。
做了半天人工呼吸,见她吐出了一些水,我赶紧为她做心肺复苏。双手按住在她胸前的牛仔徽章上,用力向下一压,突然双手一麻,一股无形的力量把我向后推开,连滚几圈才停住,胳膊几乎失去了知觉。
与此同时,女孩的脸上发生了可怕的变化,她直直地跳了起来,双手向空中挥舞,翻着恐怖的白眼,嘴巴大张,继而慢慢地倒了下去。
这次,她真的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回过神,走过去解开她的皮夹克,看到她胸前的毛衣出现了一个圆形的黑色焦痕。
怎么会这样?
我从皮夹克上取下那个金属牛仔徽章,发现这东西被改装过,背面凸起了一块,缝隙里可以看到几个不明用途的电容,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险恶感。
比起这个,更令我在意的是女孩脖子上的勒痕经由江水浸泡,变淡了很多,我用手指抹了一下,居然是用油彩画上去的!
我隐约感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恶毒的陷阱,却不明所以。
潮汐涌动,女孩的尸体重新被水流卷进江中,我无力地看着她随流而下,最终消失在远方的黑暗之中。
PART 05
那天晚上,当我回到住处时,发现室友已经搬走了。
日子在不知不觉中过去,转眼间春节将至。其间我找朋友研究了一下那个改装过的金属徽章,他告诉我这东西是个静电吸收器,可以把人体或者周围环境的电荷吸收积攒,触发开关后可以释放很强的电流。
地铁隧道里无疑有很强的静电,难道室友早已预料到我会那么做?
他把那个女孩伪装成已经死亡的样子,然后借我的手杀了她?
然而,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个疑问,在某天午后的一个电话里得到了解答。
电话那端的男人声音有些沙哑,不过语气很欢快:其实你很有天赋。;
什么?;我莫名其妙。
面对困境时的应变能力,处理尸体时的忍耐力,不比老手差。我观察过你几天,果然没有看错,真是让我很欣慰。;
你是谁?;我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砾。
我是个大忙人。长话短说吧,那个死去的女孩是个专业欺诈者,害得很多人家破人亡,你的室友就是其中之一。后来他发现了她的下落,追到了这个城市准备报仇,然后找到了我替他策划。本来这件事与你无关,我也不想牵扯到你,但那天早晨你失手把那老头儿给弄伤了,你的室友搬进来时老头儿恰好醒了过来,昏头昏脑又怒气冲冲地要和他拼命,结果他慌乱之下,把老头儿真的给打死了。公道地说,这件事怪你。;

我的心中震惊无比,我怀疑他在骗我,可他接下来的话让我彻底无言以对。
不管当时你的想法如何,从本质上说,等于是你害他杀了人,你欠他的,所以我告诉他要怎么处理尸体,诱导你替他把那个女孩解决掉,等于是偿还。这样你们各自为对方杀了一个人,很公道。;
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我是个讲究公道的人,所以我觉得你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仅此而已。;
然后呢?;
他笑起来:没有然后了,以后就算你有机会听到我的名字,也不太可能和我打交道。;

为什么?你到底是谁?;
他们都叫我某先生,算是你的半个同行,不过我是犯罪设计师。雇用我的代价很高,你付不起。;
在他挂断电话之前,轻声说了一句话,让我放下电话后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犯罪的过程轻松而短暂,后遗症却很长,也许会纠缠你一生。我会看着你的。;
纠缠一生吗?
PART 06
春节时我回到了老家,正月初四,房东打来了电话。
唉,真可惜,你和那个室友相处得不错,可惜他搬得太匆忙。;他叹息道。
我哦了一声。
你是初七回来吧?我又给你找了个新室友,也是夜间工作,我觉得你们一定也能好好相处,都是孤身在外,有个伴总比自己一个人住要好,对吧?;
是的。;我木然道,你说得没错,我很期待这个新室友。;
作者创作谈:
很多年前,我在北京跟一个人合租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我的室友夜班,我是白班。很奇妙的是,整整一年下来,我们都没有机会见面。有时候,我甚至感觉自己是在和一个幽灵同住。这种奇妙的感觉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忘记,忽然回想起来,觉得我和室友之间似乎错过了发生更多故事的机会,于是开了个脑洞,便写出了这篇故事。

PART 01
我想给你找个室友。;房东笑眯眯地说。
我茫然地看着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十几平方米大小的房间,被各种旧家具堆得满满的,单人床挤在屋子正中,进来后几乎一抬腿就可以直接上床。厨房在阳台上,公用的卫生间要出门去到走廊尽头。这种鸽子笼一般的环境,怎么容纳下两个人?
你是白天上班吧,房子空着也蛮可惜的,所以我就找了个专门上夜班的人,只有白天才会在这里休息,这样既能提高使用率,也能替你省点钱。你要是答应的话,以后每个月可以少交两百块钱房租,怎么样,合算吧?;
房东的口气听起来像是在和我商量,但眼神却咄咄逼人。很明显,如果我拒绝,他也不会再让我继续住下去。
我侧过头,看着窗外,外边人流如织,车水马龙。这里的居住环境虽然很差,但地理位置非常好,距离我上班的地方只需步行五分钟。最重要的是,房租很合理,对我这个刚工作的人来说也能接受。
虽然我不喜欢和陌生人共用一间屋子,但想要再找到同样条件的地方居住实在很难,何况现在还是隆冬季节。我叹了口气,同意了。
见我点头,房东的眼神顿时变得很欢快,说话的腔调也活泼了不少:那么我回头通知他一下,叫他明天早晨就搬进来,你有什么贵重物品先收好,免得以后出麻烦。;
他是干什么工作的,多大了?;我问。
当夜间保安的,年龄和你差不多。;房东挥挥手,你不用担心,不是正经人我也不敢收他当房客,总要对你负责嘛!;
我怀着苦笑的心情应付了几句,送走房东后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躺在床上来回翻了几次身,慢慢地睡着了。
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时,我抓起手机看了眼,才五点半,来得也太早了吧。

我迷迷糊糊地爬下床,打开门,外边站着一个酒气熏天的老头儿,用一双红红的小眼睛瞪着我。我还没来得及问他是谁,他就粗暴地把我推到旁边,闯进屋子东张西望。
你你在我家干什么?;老头儿口齿不清地问,说啊!;
又是个耍酒疯的醉鬼。以前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喝高了的人闯进楼里乱敲房门,拒之门外不搭理就行,但像这样直接闯进来的家伙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我想把他推出去,但老头儿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我反倒差点儿被他推出去。他像是被激怒了,不干不净地骂着,嘴里散发出的恶臭几乎让我窒息。
我怒火中烧,拼尽全力狠狠地把他推开,他摔了个仰面朝天,蹬了几下腿便不动了。我想把他拉起来赶出屋子,但刚弯下腰就惊恐地发现,他的脑后开始蔓延出一缕血迹,并且血迹渐渐地扩大,好像是因为刚才摔倒的时候,后脑勺恰好撞到了床脚钢架的棱角。
对付私闯民宅的人,我这样应该不算防卫过当吧?但他毕竟是个老头儿,即便我不用承担刑事责任,被他的家属缠上了要求各种赔偿,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
我孤身一人在外地,薪水不高,刚刚够养活自己,还有什么比遇到这种事更可怕的呢?父母依靠退休金生活,身体都不太好,万一被牵扯进来我实在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越想越怕,越怕越乱,我觉得脑袋都快爆炸了。等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离开房间,走到了楼下。这大概是逃避的本能吧,不过就算逃避又有什么用?
一阵寒风吹过,我的头脑忽然清醒了,对,我为什么不能逃避呢?
屋子的门锁很旧,需要用力向外拉房门才能锁住。有几次我走得匆忙,下班回来后才发现房门只是虚锁,用力一推就会打开,幸而没被小偷闯空门。我完全可以利用这件事,装作今天提早去单位,老头儿进屋什么的我都毫不知情,他的死也可以解释成失足跌倒造成的意外。这样不就可以脱身了嘛!
事不宜迟,我赶紧回去穿好衣服,临出门前看了眼老头儿,他一动不动,完全看不出还有生命的迹象。
不出意料,我是第一个到达公司的,落座后便开始努力干活。一个多小时之后同事们才渐渐到来,我向他们解释,因为昨天的工作还剩了些,所以就提早来完成,结果还受到了领导的表扬。我勉强挤出微笑,心中盘算,等房东带着室友进屋后,发现有个死掉的老头儿,除了报警之外一定还会给我来电话,那时我的反应一定要吃惊而自然,不然就会功亏一篑。
然而足足等了一上午,我的手机都没有响,午饭后我终于按捺不住,给房东打了个电话,用漫不经心地口吻问,室友是不是已经搬了进去。
应该是吧。;他说,我今天临时有事,没有陪他去,怎么了?;
啊,没事,我就是确认一下。;
这通电话让我的心里更加忐忑,室友要是发现了尸体肯定会报警。按理说警察一定会联系房东,但直到现在还是风平浪静,难道是那个老头儿没死,醒来后自己离开了?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但理性告诉我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迫不及待地直奔住处,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进了屋子我有种傻眼的感觉,室友不在,老头儿也不在,就连地上的那摊血迹也不在了。若不是衣柜旁边多了个黑色的行李箱,我几乎会以为早晨发生的一切只是梦境。
难道是室友把尸体给处理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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