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张超的父亲领着张超回到了村里,张超跟走的时候一样,还是疯疯癫癫的样子,可他父亲手里却多了一口袋的药。我父亲心里惦记,就去打听情况,张超父亲说已经确诊了,说是什么间歇性的精神病,还说可能是家族遗传的,家族有病史。可是张超家在村里也住了多少代人了,也没听说老张家出过疯子啊。这让张超的父亲一夜之间头发就花白了,张超的母亲也是天天以泪洗面。
对于张超这个玩伴,平时总是跟在我屁股后面给我当小跟班,成天四哥长四哥短的,这几天因为生病,没能跟着我满村转悠,让我也是十分的别扭。于是我每天都去张超家看望他,想看看他病情有没有好转。这天上午,我一如既往的去看望张超,恰好看到他在院子里的葡萄架底下抠土玩儿。我不由得觉得有些别扭,都十六七的人了,居然还跟五岁孩子一样的玩儿土,看来这病是一点都没见好,估计过几天就能跟张六子去做伴儿了。
这时我突然想起了张六子,而且张超犯病之前那天我们不正是见过张六子吗?难道这疯病还能传染?我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怪异的念头,毕竟我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精神病不会传染这点常识我还是知道的。不过当我看到张超把一个东西埋进了小土坑里,我立马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因为张超埋的分明是那天跟张六子换来的大钱儿。
“叔!叔!快点儿,我想起来了!”我狂奔进张超家里,大声的呼喊着,对被我吓到的张超视而不见。
“咋的了四小子?这么着急呢?”张超的父亲见我的样子,有点诧异的问。
“我想起来了,那天我和张超去雅尔雅门沁看见张六子了,完了那天张超还跟张六子换了一个大钱儿。你家跟张六子家有没有亲戚啊?要是有亲戚,那是不是就是大夫说的家族遗传病啊?”我没头没脑的问道。
“张六子?他家不是山东的吗?是后来搬来的,俺家一直住村里,张六子家跟俺们不是一支。”张超的父亲想了想说,对于周边村子人的来历,所有人基本都能知道,毕竟地方不大,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接触,就算不是很熟悉,但是哪个村子来了外人,还是能很快传开的。
“那天小超跟张六子换大钱儿了?啥大钱儿?没听他说啊。”张超的父亲继续问道。
“张超想把大钱儿卖了,去打游戏机,可能没敢告诉你们吧。”于是我就把那天怎么遇到张六子,怎么去他家还大钱儿,张超又是如何用冰棍儿换了大钱儿的事儿说了出来。
“瘪犊子玩意儿,一个傻子的东西你也想抢,四小子,下次他要是再敢抢别人东西,你就给我削他一顿,让他涨涨记性!”张超的母亲此时也来到了门口,听到张超居然抢张六子的东西,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在听到我制止了张超的时候如是说。
张超的父亲想找刘半仙给张超看看,可是刘半仙却去省城看孙子了,说是得好几天才能回来,于是只能是张超的母亲每天都陪着儿子,生怕张超走丢了,一步也不让他迈出大门。而且张超发疯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村里除了我们两家,其他人都不知道张超生病的事情。过了两天,我又去看张超,结果看到张超被五花大绑的摆在炕上,张超的母亲坐在炕沿上落泪。
“婶儿,咋的了?咋还把张超捆了?”我不解的问道。
“这孩子越疯越厉害,这昨天还跟东院的石头玩儿的挺好,今天早上起来就打你叔,我去拉架还把我给咬了。”说着,张超的母亲撸起袖子,我才看到她胳膊上的两排压印,还流出了血来,张超的母亲赶紧撕了一块卫生纸,把血迹擦下去。
“婶儿,你上卫生所包一下吧,我帮你看着张超。”我说。
“哎,好,你叔不在家,我也走不开,正好你来了,帮婶儿看几分钟,婶儿一会儿就回来。”张超的母亲赶紧去了卫生所包扎伤口。
我看着张超龇牙咧嘴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张超家东院的石头我也知道,是个才七岁的小屁孩儿,张超平时躲都来不及,没想到现在居然跟这么点的孩子都能玩儿到一起,看来脑子真是坏掉了。
不一会儿,张超的父母一起都回来了,一问之下,原来张超的父亲是去我家要刘半仙儿子家的电话了,给刘半仙打了电话,说了张超现在的情况,刘半仙说问题严重,今天就赶回来,张超的父亲准备跟村里有车的人家借车去镇里等刘半仙,因为从镇里到我们村每天只有一趟客车,刘半仙回来的那个时间肯定是要错过的。
晚上七点多,张超的父亲开着车带回了刘半仙,刘半仙连家都没回,就赶到了张超家里。我和父亲也在张超家里等候,见到刘半仙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刘半仙就开始给张超检查。然后就问起了关于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我们把所有知道的情况全都滴水不漏的向刘半仙讲述。
“那个大钱儿在哪儿呢?拿来给我看看。”刘半仙说。
可是众人都傻了眼,就知道张超弄了个大钱儿回来,还真没注意他放到哪里了,于是我们在张超家里“扑里扑腾”的开始翻找,把张超家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那枚大钱儿,最后我突然想起来,前几天看到张超把大钱儿埋进了土坑里,可能他并没有挖出来。于是我们又去院子里,凭着我的记忆找到了张超挖土的地方,几锹下去,果然找到了那枚锈迹斑斑的大钱儿。
刘半仙把大钱儿拿到等下看了又看,最后才说:“估计问题就是它了,准备准备,我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在作怪。”
摆上供桌,张超的母亲拿出水果之类的当做贡品,我跑到刘半仙家里取来了他平时用的小布兜子,里面蜡烛香路一应俱全,刘半仙跪在供桌前面念念有词,一开始我还能听得懂,就是一些“皇天后土”之类的,后来的我就完全听不明白了,就跟上课的时候老师说的外语似的,一个字儿也听不懂。
张超被五花大绑在炕上,我们其他人则是围着供桌跪了一圈儿,谁也不敢出声,生怕打扰了刘半仙做法。过了大约二十来分钟,刘半仙才扶着桌子站起来,说:“行了,都起来吧,问明白了。”
“刘二哥,咋回事啊?”我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之后,张超的母亲立马就焦急的问道。
“问题就是这个大钱儿,这是人家的压口钱,让你家儿子给拿回家了。”刘半仙解释道。
“压口钱”这个东西我听说过,只不过在当地很少见了,只有土葬的时候才用,后来火葬就没人用了。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土葬的人嘴里要放一枚铜钱,就叫压口钱,而且下葬的时候左右手要放两个馒头,叫打狗饽饽。说是人死之后去地府,身外之物不能带过去,要搜身的,所以把钱放在嘴里可以躲避搜身,把钱带下去交给小鬼,可以不受罪。地府有个野狗坡,是死人的必经之路,遇到野狗就把馒头给狗吃,就能不被狗咬了。
所以在听到压口钱的时候,大家都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大钱儿居然是这么个来头。刘半仙告诉张超的父母不用紧张,只要喝了他给的符水,然后每天半夜去村口十字路口烧四十九张纸,连着烧七天,烧的时候还要说一些道歉的话,求人家放过孩子,张超就会好起来的。
在刘半仙给张超硬灌了一碗符水之后,张超的父母千恩万谢的送走了刘半仙,然后就按照刘半仙的嘱咐,每天半夜去十字路口烧纸,好话自然是没少说。七天之后,张超还真的一点一点的恢复了神智,能认识他父母,后来也想起了我,经过一个来月的调理,到了开学的时候,跟之前就完全一样了。
我好奇的问他记不记得生病这段经历,他完全都不记得了,关于生病,他只记得之前的事情。那天换回了大钱儿,我在路上说钱都是有铜臭味,他晚上回到家里,就寻思这铜是不是真的有臭味,于是就舔了舔,可是并没有什么味道,还寻思着第二天去笑话我,告诉我铜钱并没有臭味,可是没想到第二天自己就疯了。
刘半仙也说,如果只是拿着铜钱,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可正是因为张超舔了铜钱,所以才会疯掉的。可我后来也问了张六子,张六子也舔过铜钱,为什么没受到影响。刘半仙哈哈大笑的说我也傻了,张六子本来就是个疯子,就算再疯点,大家也看不出来的,所以人们没有察觉到压口钱对张六子的影响。
不过后来那枚压口钱还是被财迷心窍的张超给卖了,卖了十五块钱,跑到镇里的游戏厅去打游戏机。没想到他父亲自从上次我说张超要卖大钱儿打游戏机,就上了心,偷偷跟踪着张超,结果张超被他父亲给堵在了游戏厅里,一顿暴打是免不了的。可张超一直想不明白,他父亲是怎么得知他会去游戏厅的,而每次说起这件事,我也是故意打岔,一直到后来张超结婚的时候,我才告诉他。
作者寄语:今天的故事就到这里,微博刚开通没几天就被强制绑定手机,感觉十分的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