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那片艳红,几乎忽略掉河里的哀嚎,我在三生石上深深的刻下这个名字。接过孟婆汤,仰头倒入嘴中,气定神闲的走过奈何桥。谁也不曾专注我这样一个魂魄,是否真的将那苦水吞咽。带着此生的最后一丝狡黠,落入人间,再世为人……
传说中若是人死,必是先到那鬼门关,过了鬼门关便上一条路称为黄泉路。路上盛开着大片大片的彼岸花,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一种嗜血的美艳。彼岸花是开在黄泉路上的花,由于花、叶生长在不同的季节,所以花开叶落、叶盛花枯,生生世世永不相见。而过了那盛开着彼岸花的黄泉路便是忘川河,那河里的水呈现出一种透血的黄,河中依稀能听见那些无法投胎的孤魂野鬼的哀嚎。而那忘川河旁便是一块三生石,石头上是艳红如血的字:“早登彼岸”。都道是经过这里的魂儿可以再石头上留下今生所爱、来世所待,之后走上奈何桥。桥边的孟婆每天看着前来的魂儿将它调制的孟婆汤一饮而尽,进而进入轮回,投胎转生。当然,你也可以不喝下那孟婆汤,不过作为代价,你必须跳入那忘川河,受尽千年的折磨才能投胎转世,但是你只能带着当年的爱恨,看尽物是人非……
诚然,我是不愿意忘记的,但是,我又不甘愿等待。我忆起那个绝望的夜晚,加紧了步子。因果反复、轮回不爽。
前世的自己出生于书香门第,父亲薛艺在朝为官。虽然家世没有多么的显赫,但也乐得清闲。我耳濡目染,十四岁便也对书籍、古典颇为喜爱,父亲见我喜欢,倒也不加阻拦。父亲虽然腹有诗书,但是却对“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这种言论不以为然,他更喜欢“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言如玉”、“腹有诗书气自华”云云。虽然父亲不反对我读书,但是他却不喜我去长安城里的诗社,他也怕女儿家抛头露面会被市井之言诟病,所以,我也只能从自家兄弟口中套出与诗社有关的只言片语。终于有一天,父亲接到圣旨,意在作为钦差去江南一带巡查,父亲片刻没有耽误,交代了几句就启程了。
父亲是爱我的,护我做温室里的花朵,所以不忍我被外界的喧嚣沾染;母亲、兄弟是爱我的,他们的爱却是要我开心,所以,我认为机会来了。那日,父亲寄来家书,道是一切安好,母亲、兄弟脸上都是喜色,我便抓住机会,硬是要兄弟们带自己去长安城内转转,顺便看看自己梦寐以求的诗社。母亲和兄弟们想着父亲的嘱托,自然是不愿的,可是奈何我百般恳求,最终在我的软磨硬泡下,母亲终于松了口,便千叮咛万嘱咐几位兄弟好好照看我。我自是喜上眉梢。长安城果然又是一份光景,到处都透着热闹,我却也并不留恋,催着兄弟们带我去他们口中那沁着书香的所在。还没有走进诗社的门,便听到有人在吟诗作对。你一句“故水思渠去留殇”,他一句“去留无意两苍茫”,好不热闹。我微微一笑,也顾不得身后的兄弟们,竟自走了进去。这诗社容纳几十人,清一色的公子相公,今日竟来了一位小姐,自然十分显眼,再加上我不俗的姿容,自然让人多流连几眼。我不但不怯懦,甚至兴奋起来,没错,父母的娇惯、兄弟的溺爱让我骄傲,我觉得只要是我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他们的眼光就应这样。我环顾四下,目光留在一处竟怎么也走不开:那一袭白衣、玉挂腰间,双眉处长着一颗精致的美人痣,长在那人的脸上竟毫无违和感,比女儿家还漂亮,双眸透着明亮,仔细看来竟比自家堪称玉树临风的二哥还要俊秀几分。他就在那里低头写着什么,由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向自己,这是怎么样的无视!我的心里竟露出了微微的不满。我虽面上温婉,但是骨子里却有一分天生的傲气,我走上前去,竟在众人注目下不顾身份的一手甩掉了那人手里的毛笔,他抬起头望向我,眼里没有怒意,却是满满的疑惑。自家兄弟看地这里心道不妙,走上前来意图为我的失礼解释,可是还没有开口,那公子却缓缓道:“闺阁小姐竟不收敛行为,却对在下动手,意欲何为呢?莫不是深闺寂寞……”说道这里竟想我这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眉眼之间净是嘲色。从来没有人这样评价过我,父亲教导我的是诗书风雅,我也从未读过什么香色闺阁,面对这种侮辱,我深感愤恨,但是细细想来却也惊讶自己从未有过的无理。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让自己竟不顾身份,放肆无理?就在我无限的自省时,站在身后大哥说话了:“小妹虽然无理在先,但是旭王爷也是明理之人,奈何对一个女子说出如此不尊重的话呢!”这句话分明是质问。这位旭王爷和当朝皇帝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刚满十八岁,但是本人潇洒不羁,从不参与政事,这也使皇帝对这位弟弟看重几分,更加施恩。旭王爷唯独对诗书颇有研究,常来诗社和各家公子畅议词赋,一来二去自然与薛家兄弟相识,但是那清冷的性格,实在是亲近不得。旭王爷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薛家的小姐,只是没想到薛家家风严格,几位公子都是重礼节之人,竟也骄纵自己的妹妹如此无礼吗”?听到这里,也看到为我出头的大哥面露尴尬,我不禁自责起来,明明人家没有招惹自己,自己偏要触怒人家,我一时竟不知如何面对。那旭王爷像是看到了我的难堪和自责,竟接着说了:“莫不是薛小姐看到刚才飞到我毛笔上的蚊虫,下意识为我驱赶,不小心打掉了我的笔吗”?这一句话里没有嘲讽,只是询问,竟是让我下得了台了。听到这里兄弟们自是松了一口气,正色道:“正是”,再无他话。这诗社的第一日就在这别别扭扭中接近尾声,各家公子竟自散去……
这些,只是我这一世故事的一个小小的开始,接下来竟也发生那些出乎意料,也让我痛彻此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