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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段子之蚂蚁

有生之年,生亦同床,死亦同冢。

1

夜,深不可测。少了老婆在身边的轻微呼吸声,我难以入眠。真是太安静了,我盯着昏暗的天花板,上面有一圈圈年轮般的水渍,已经变了颜色。时间缓慢地流淌,还是睡不着,我于是起床去阳台呼吸新鲜空气。

老婆已经失踪超过一个月了。这阴冷潮湿的季节,连老鼠和野猫都懒得出来觅食,她又有什么地方好去呢?思考令我的头开始疼起来,老婆失踪后我到处去寻找,不小心摔了一跤,把头给磕出了血,从那以后,脑子就不那么好使了,经常会忘记些什么。比如,我想不起为什么厂长要把我发配到这里来,是因为我做错过什么吗?思来想去,除了头疼外什么结果都没有,我也懒得再想了。幸好,我的工作只是看守这个破厂区,不用费脑子

我知道,世界上的人,除了老婆,全都是虚伪的。

可是,她为什么要走呢?每晚,我用酒麻醉神经,希望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看见她回来。可是,一个月来,就连幻觉我都没有出现过,我真有些失望了,我用手指把墙上爬行的蚂蚁一个个摁死,用它们渺小的尸体填充这无边无际无聊的夜。

下酒菜总有花生米,这是蚂蚁很喜欢的食物,经常能看见这些小小的黑色昆虫们聚集在食物碎屑旁边。老婆在的时候经常很温柔地对待这些小东西们,赏它们些剩饭或者西瓜皮,她津津有味地蹲在墙角,可以看好久,她真是个善良的女人。可是,她已经不在了,这些蚂蚁就失去了生存的意义。

电话响的时候,我正在阳台上用小手指的指甲对个头比较大的兵蚁实行腰斩的游戏,看到它们痛苦地挣扎慢慢死去我的神经舒缓了很多,头也不疼了。我想不起怎么会和宁雪这样烦人的女人暧昧了,她总是很晚还打电话来。

“她还没有回家吗?”宁雪的声音里有种明显的期盼,“你又等了一天了。”

“是的,还是没有消息。”我揉了揉太阳穴,头疼欲裂。

“要不要我过去陪你?”

“不了,说不定她会回来。”我挂断了电话,家里到处都是老婆的影子,我不想让其他人破坏。

我找出一瓶啤酒,将三粒止痛片扔进去,用力摇动,药片慢慢溶化,泛起白色的泡沫。把啤酒灌进嘴里,重新回到床上,十分钟后,我的头轰然炸响,感觉血液开始逆流,太阳穴紧绷,终于昏睡过去。

2

一夜无梦,我在早晨的第一缕光线里打了个喷嚏。我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听到楼梯上传来清脆的脚步声,是宁雪。这个女人大清早就来了。我披上外套去开了门,她径直走到卧室里,在梳妆台上放下一袋肯德基精选早餐,然后坐在了我的床边上,短裙下的腿张扬着白皙的肤色。

“如果她不回来的话,我们可不可以像以前一样继续?”她把腿伸进了我的被子里,冰凉而滑腻。

我低着头:“也许,我们根本就不应该开始。”

十厘米的距离,宁雪的眼圈明显有用粉遮盖的痕迹,想必昨晚也没睡好:“说不定她永远都不会回来,要不然,她不会这样不辞而别。”一滴滚烫的泪滴在我冰凉的额头上,我有些动心。

“别哭,厂长他……”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宁雪丰满的唇已经覆盖了我的嘴,母兽般温暖的芬芳开始侵袭我的神经,毕竟不陌生了,激情轻易就被唤起。宁雪脱下了衣服,对温暖的渴望让我更紧地抱住这个女人,手往下滑,我的掌纹突然膨胀,我听到血管下面暴涨的潮涌,呼吸变得急促,在旭日升起之前,我终于释放了自己。

“真好,我就喜欢你这样。”宁雪娇嗔地说。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以后别再来了。”我用铁一般的声音说,“我已经对不起她了,不能再错下去。”

宁雪愣了一会儿,似乎不相信我会这样绝情,任凭她的目光用何种方式试探,我却已经穿上衣服下了床,还打开了门。

宁雪临走时还不甘心地试图吻我,我推开她,说:“别这样,我什么都不能给你。”

我站在阳台上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有些恨自己,既然要了断了,可对她的身体却不能抗拒,我的神经总是不够坚硬。我咀嚼着冰冷的汉堡,食之无味。宁雪是不会明白我对老婆的感情的,就像她不会明白为什么我只喜欢吃老婆做的炸酱面。

宁雪身上一定有什么是我曾经喜欢的,可我想不起来了。这样真的很不好,很头疼。我想找回失去的记忆,说不定也能找回老婆失踪的蛛丝马迹。

吃过早饭无所事事,我又蹲在墙角看蚂蚁。汉堡很合蚂蚁的胃口,香味招惹来了一大群蚂蚁,它们聚集在脚边,把那些渣滓快乐地吞下去。阳台的另一边,有一大群蚂蚁排着队从水管往上爬,其中还有不少衔着白色的卵。它们明显不是我家黑色的那群,个头大些,身体是暗红色的。难道今天会下雨?看着冬日少有的晴朗天空我有些疑惑,莫非有什么更好的地方适合这些蚂蚁安家?

这些密密麻麻小东西让我的心有种说不清的乱,我去厨房弄了些热水,泼在蚂蚁的队伍上,立时,阵型大乱,不少蚂蚁被烫死,从六楼的墙壁坠落了下去。我想它们着地的时候应该不会脑浆四溢、鲜血直流,它们的身体结构远比人类更适合在地球上生存。

我以为我送它们上天堂它们应该感谢我,上天堂不用再做苦力,多好。可它们却不领情,有几只爬上了我的拖鞋,用它们坚硬的下颌报复我,我没有穿袜子的脚面立刻有了些刺痛的感觉,还肿了好几个小包,痒得出奇。我弄了些药油擦,却没什么效果。

3

只有真的痒起来才会知道,疼比痒容易忍受。

在反复涂药无效后,我决定去老李头的摊位找他帮我看看,退休前他是厂医。老李头听过我的叙述后来了些精神,眨巴着精明的眼睛神秘兮兮地说:“幸好咬你的不是那种红色的蚂蚁,不然,丢了性命也是有可能的。”

危言耸听,我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却又自顾自地说开了:“黑蚁只是一般的家蚁,它们的蚁酸毒性一般,用肥皂水洗洗就会好,红蚂蚁就厉害了,学名红火蚁,真的会咬死人,你还是买点我的蚂蚁药吧,很有效的,每次一包,放在蚂蚁出没的地方,隔三四天你再放一包,基本上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我想了想,掏钱买下了三包。老李头很高兴,我走的时候他还叮嘱了一句:“千万不要碰红蚂蚁的窝。”

虽然被老李头赚了点钱,不过他的方子的确不错,用肥皂水洗过后,止住痒了。折腾了好久,我懒懒地躺在床上休息,眼皮沉重起来。

“啪”,重重的一记耳光落在我的脸上,疼痛令我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我的脸有些痒,我的手上有两个暗红色的点,是蚂蚁的尸体。我的视线正好对着天花板上那一大圈水渍,脸上的蚂蚁都是从那里掉下来的,还有一些在天花板上爬着,不知道在寻觅着什么。

傍晚李老头来借香油,他倒了大半瓶有点不好意思,临出门时对我说:“我那蚂蚁药千万不要一次都下了啊,要不然是不会断根的,因为……”他还没有说完,我已经把门关上了,他只是个爱占小便宜的人,他的话不听也罢。

我把蚂蚁药全下了,墙角,垃圾筒边……所有蚂蚁爱出没的地方我都撒上了。我没有听李老头的话,我一次把三包都下了,我不想让它们再苟延残喘多活几天,那意味着我可能要多遭受一天的皮肉之苦。

那些药里有尚未磨成细粉的芝麻和花生颗粒,不久,红蚂蚁、黑蚂蚁都嗅到了气味,纷纷收拾着这从天而降的馅饼。很快,三包蚂蚁药就全部被蚂蚁们抬回了家。

这个晚上我睡得安心些了,梦里甚至看见了老婆,她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她说她心情好多了,可蚂蚁们却认生起来,爬上了她的身,对她下了毒手。老婆的脸上和身上立刻起了红色的包,她哭着对我说:“你要为我报仇,杀了它们,这些没有良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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