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雨原本说要我们陪她去一个很奇特的地方探险的,无奈在我家乡耽误太久,快到开学的时候,我们尚没有忙完一些杂务。等到过了七月半,郑雨也眼看开学,无奈之下,那场探险只好延后了。
我们驱车将郑雨送回学校,正待离开时,她的电话就来了:说是一个同学出了车祸,在医院做手术大出血,要我们带她去医院看看。我们只好又转头进入学校,那门口的几个保安用异样的眼神盯着五叔的破车和车里的我们叔侄,并目送我们进入校园内部。
我们载了郑雨出校门的时候,那几个保安已经快要忍不住了。于是我对郑雨说:“你一会儿从医院回来的时候还是打车吧。你也不是外人,我们就不送你回来了。”“为什么?”她抗议。“咱这车已经在你们学校门口出出进进好几个来回了,我看那保安已经快崩溃了,再进出一次,他们非把车轮子扛走不可!”“去你的!”郑雨着急去医院,也没工夫跟我斗嘴。
到了医院,在手术室门口等着的一群学生的注意力立刻被我们三个人吸引过来了,因为曾经打过一次交道,他们相当部分人都认识我们叔侄,因此这次也仍然很新鲜地目送我们的到来。可是在这学生们的窃窃私语中我们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郑雨的同学王小元出了车祸之后需要大量输血,而血库里面的存量非常有限,恰好这时候来了一个“献血”的人(其实就是卖血的),这才给输了一部分。但是在输到这个卖血人极限的时候,王小元的手术才进行到一般,而这时候再找一个同样血型的人根本不现实,就在这紧要关头,那卖血的人一咬牙:“接着输吧!先把学生娃救下来再说!”医生们虽然被他的精神感动,但仍然劝他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再输下去,恐怕两个人都保不住了。但是那个人一定坚持要输:“我已经年纪一大把了,后面的路已经能看见了,人家十几岁的娃娃正是活人的时候,还是大学生,怎么说都应该先救人家娃娃。再说我这身体好,没事。”任凭医生怎么劝这人就是不拔掉输血管,甚至一度用手摁住输血管,威胁医生说:“你们要是不用我的血,我就把这些血全部流到地上去!”医生们无奈,只好一边让他继续输血,一边继续手术。
手术因为有充足的血源保障,进行的很顺利,王小元很快就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医生说只要能醒来,就算是度过危险期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无意中发现,在王小元旁边床铺上的卖血人不见了!大家找遍整个医院,没有任何踪迹。医生说:“多亏这个人,他几乎把自己身上一半的血都输出来了,可他竟然跟没事人一样,真是奇迹!”
众人在安慰王小元的时候,我和五叔的注意力却完全转移到了那个消失的输血人身上了。这个人太奇怪了,按道理,他输出这么多的血,早就应该毙命,身体再好也得休克抢救然后立即补充血液才行,怎么一扭头竟然不见了!真是咄咄怪事!就在这个时候,王小元的父母带来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这真是一个奇人!虽然钱要得多了些,但是这样拼命的人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好在孩子已经安全了,咱们也该放心了。”
我和五叔立即上前询问:“你们是不是见到了那个给小元输血的人?”王小元的父母很奇怪地看着我们:“是啊!他还问我们要了两万块钱呢!”我们打问到那人离开的方向,驱车追去,那里还有影子?
既然已经没有了线索,我和五叔只好按下好奇,静静等待着新的线索出现。这里需要解释一下,我们之多以对这个人感兴趣,是因为前段时间听说的一件事情:关中某古庙供奉的“息血石”突然失踪。这“息血石”乃是唐朝时候一个常驻长安的番僧的舍利所化,人若得到一个秘方和这“息血石”一起服用服用,再利用一种古老的巫术,就能有极为强大的造血功能,如同息壤一样,源源不断地为人体输送血液。
在我们还没有来西安的时候,息血石已经被偷了。但是古庙的住持说了,这人偷了息血石也没用,因为如果没有秘方、不懂得那个巫术的话是根本不起任何作用的。可是现实摆在面前,我和五叔不由不怀疑这个神秘输血人的身份了。如果世界上真有能将身体一半血液输给别人而自己不受任何影响的人,那么在时间和地域上的吻合让我们无法把这个人和特异功能联系起来,唯一可信的解释就是:这个人偷了息血石,而他也恰好懂得那个巫术,更拥有那个秘方。
线索断了,但是庆幸的是,我们离这个事件非常接近!这就只能用巧合来解释了,事实上,在陕西关中地区,一旦人们在谈论某个人某件事的时候,这个人或者这件事情的当事人很快就会出现,很有些“说曹操曹操到”的意味。这种巧合经常发生,根本没有人能够解释,以至于关中俗语有一句“陕西地方邪,说王八来个鳖”。
闲话休提,言归正传。这个时候我的身份可以大显身手了。我和五叔让同学们描述了一下那个输血人的长相,然后从郑雨学校找了一个美术系学生,让他根据大家的描述对这个人的样貌进行了描摹。果然是艺术生,手艺就是不俗,画像一出来,大家都表示画得非常相像。我立即拿着这张画像到各个公安部门进行协调:“这个人和最近在渭南发生的一宗文物失窃案有关,希望大家配合寻找这个人的线索,但是不要实施抓捕,他背后可能还有其他涉案人员,找到线索麻烦大家通知我一下!他最近很有可能一直在医院从事卖血活动。”我拿出工作证,省会城市的民警素质就是高,一看是地方上的同志提出协查,二话没说报告就打上去了。这些可不得了!市局有关部门的领导同志还针对这个案件召开了一个协查动员会,各个区县的民警都要参与协查。
可是正在我得意这一招高明的时候,我们的领导打了电话过来:“任桀,你小子真能上天了!还把整个省城的警力都给调动了?谁让你管这个案子的?我当初跟你说得好好的,让你只是参与案件,没让你指挥破案!你小子一句话不说就把整个西安城的公安系统都给捅了天了!现在省厅都重视起来了!据说还要上报部里!事情闹大了看你小子怎么收场!到时候破不了案估计五爷也救不了你!”这事真怪我,说实话,这个案子在我们单位立的案,破案我也确实有责任,但是我这样饶过市局直接跟西安市的兄弟部门搭上线,实在不对,所以我们领导要求我尽快给渭南市局写一份报告,把整个事情原委说清楚,要不然无论是否破案,挨批都是肯定的!
我赶紧连夜写报告,向市局说明这个嫌疑人已经到了西安,我们一路紧追,终于在一间医院找到线索,来不及向上级部门汇报,就立即给西安市的兄弟部门发了协查,嫌疑人活动范围太大,目标锁定很困难,所以先斩后奏云云。
报告交上去之后,领导看了大加赞扬:“文笔不错,言而有据。这个案子完了你就回局里上班吧。市局有关领导说了,要你去市局办公室当文秘。”我当时就愣在当场,恨不得把那份报告要回来撕得粉碎,然后重新让我上小学三年级的侄子重新写上一份“逻辑上巨混乱、文字上巨幼稚、文法上大错误”的新报告交上去,可是悔之晚矣!
协查通报发下去之后,我在第二天就接到了几个电话。我和五叔一一核实之后,终于在西安市南郊农村一个废品回收站里见到了那个输血者,为了不惊动他,我们在隐蔽的地方秘密监控。他骨瘦如柴,有五十多岁,头发稀少,满脸愁容。他正坐在一堆破旧纸箱上数着一沓百元大钞。
“他挣了这么多钱了,怎么还在这种地方住?”我暗自嘀咕,“这个人有古怪,不是单单偷息血石这么简单。”五叔说,“继续观察,一定有大秘密。”见那人进了简易的屋子,我和五叔离开了这个废品回收站。
就在回去的半路上,天快黑了,迎面走来一个推着板车的人,车上面鼓鼓囊囊全是破烂。“真是刚打哈欠,就来枕头。看我的。”五叔跟那人说了几句话,那人就离开了车子,五叔推着板车就去了废品回收站。我小跑跟上,五叔却突然停住了,对我说:“你别去了,穿得跟个公子似的,会暴露的。我去吧。你在这儿等着,当心那个收破烂的,他还拿着我五百块钱车子和破烂的押金呢。他跑了我就瞎了。”
我只好停下,和那个等车子的收破烂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这收破烂的经常往这里交货,所以了解一些情况,他告诉我:这个废品回收站的老板叫曹选民,六年前老婆去世后和儿子来西安干起了废品回收这个行当。好容易有点钱了,可是儿子一病不起,据说得了什么尿毒症,要换肾。这可是给老曹急坏了,他把这几年的积蓄全部拿出来,还不够医院一礼拜开销的,没办法老曹只好卖血凑钱,你别看这老曹现在这么瘦,以前可壮实着呢。唉,都是儿子的病,把一个好好的人逼成这样,现在的医院真是黑呀,像我们这样的老百姓,宁死在家里,也不进医院。
五叔远远拉着破烂车过来了,不仔细看还真以为他就是一个收破烂的,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那套衣服。五叔把车和卖破烂的钱还了这人,然后额外给了他一百块。那人拉着空车,远远地去了。我心里暗自鄙视五叔抠门,叔侄俩互相交换了一下得来的信息,基本差不多,反而是我得到的信息多一些。不过这一百块花得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