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不记得那是多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了,只是自从那晚起,我就变得容易惊醒,哪怕只是一点细微的动静都足以将我惊起。而睡前,无论我是多困都要爬起来查看一下门锁。每逢别人说我是神经质,我就不厌其烦把那笛子的故事讲给他们听。于是他们都缄默了。
我们的工作带有危险性,凡是遇到台风、洪水等均要到单位值班。台风年年来,那年特别频繁。班长机械地排人员名单,而稚嫩的我自然是被安排在夜班。那天我没有回家,在食堂里匆匆吃完面条后就直奔值班室,却被告之因为装修改在老仓库值班。我的心当时就是一沉,我们领料、领工具经常去那里,宽阔的大瓦房几乎被材料堆满,雨天漏下的水经过金属材料,又滴到地上,猩红而蜿蜒,象蚯蚓般爬着。而老师傅有时急了,也将尿撒在里面,霉味、臭味和油腥味交织在一起,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忘不了。但是,令我不安的倒不是那些,而是一个流传广泛的故事。
我们单位的这片地原来是坟堆,而且不是一般的坟,是文革武斗时冤魂的乱葬岗。城市扩大了,这里由荒野变成了开发区。听基建科老李说在铲平这块地的时候,他们遇到过一件奇事。
在平整土地时铲车碰到了一块大岩石,怎么弄也搬不走。而随着四周泥土的运走,它屹立在那里,愈发孤独。本来,到施工的最后期限,那块石头准备炸掉。可动手的隔夜,就下起了细雨,随着夜的逐渐深沉,工地上升起了雾蔼。老李打牌出来解手。猛然看见石头边站着个人,身上穿着猩红的雨衣。老李在雾中望不真切,便叫上里面的人一起去看。那人象在对石头喃喃私语,而且还用手抚摩着石头,良久良久。老李他们终于忍不住了,冲上去一看,呆了。是一个绝色女子,她将雨衣的帽子脱下,一头披肩长发,如瀑布般泻下。
老李问道:“都这么晚了,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来找件物品。”她的嘴唇没有动,声音却细而绵。
“是什么东西?你不会弄错吧,这里原来是坟堆啊!”老李当时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女子幽幽地说:“那是一支笛子,斑竹的。如果你们找到就麻烦送到幽思巷16号,可以吗?”
不知怎么的,老李被莫名的力量驱使着,几乎没思考就将这事答应了下来。他的解释有点不可信,他说当时认定那个女子有点神经不正常,答应了她,让她早走早了。
第二天,雨下得更大了,炸药没法安装,时间在无奈中流逝。突然,老李象是想到了什么,叫来吊车再将石头动动看。石头在隆隆的机声中居然一次起吊成功。大家迷惑了好久,前些日子都在干什么?没人能够回答!老李独自走到刚才被石头压住的那块方地。土的颜色与周边迥异,猩红猩红的,地很平整,老李一眼就看见那支斑竹笛半掩在土中央。老李没费多大劲就将笛子取出,在拍掉泥土的时候,系着笛身的一缕红丝穗飘荡开来。
老李借外出购材料的机会,去了趟幽思巷。傍晚的雨渐止,雾却又升腾起来。幽思巷很深,又逼仄,老李推着车找16号。从头到尾走了两遍,老李也没有发现16号的门牌。巷子暗了下来,没有路人,户户禁闭门窗。好在从一个边门出来一位倒马桶的老妇人,老李忙上前问讯。老妇人眼中闪出慌乱紧张的神情。她只用手指了指便以异乎年龄的速度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