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太阳会斜着从窗户边照进来,就像孙悟空拿金箍棒在地上画的圈儿,往里一站浑身立刻暖洋洋的。偶尔会低头看看,窗外的花花草草没变,旁边还是那几只自己会开门关门进出自如的鸟,可是,很多时光却过去了。我的书桌上还摆着土土的百日照,而那个胖乎乎脑门儿上点着红点儿,手上戴着银锁的哪吒般的男孩儿,如今已成翩翩少年。
黎戈在《私语书》里说:很希望自己是一棵树,守静,向光,安然,敏感的神经末梢,触着流云和微风,窃窃地欢喜。脚下踩着泥,很踏实。还有,每一天都在隐秘成长。
也许是新陈代谢慢了,一切都缓下来了。每天有大量的时间用来读书和细细回味,很多年轻时纠结的事,能够豁然开朗,拿起放下也变得从容多了。来自市井的温情就像炉子上的小豆稀饭,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飘着股饭香。我喜欢生活里的人声嘈杂,喜欢小日子里的喜怒哀乐,喜欢跟家里人在一起的天伦之乐,喜欢在朋友面前的嬉笑怒骂。如果生活是一幅画,那这幅画真的算不上精致,但很生动就足够了。
总是想起一个同事参加完亲戚的葬礼,回来说:“躺在她的床上我一点都不害怕,因为跟她的照片对视,我心里没有愧疚。”当时大家一起感慨了一会儿生命无常。她说,一定得对身边人好,不然生命彼此相送的时候,你会心里有愧无法对视。当时,我的内心就开始翻涌,看看有没有什么愧疚埋在心里尚未弥补,因为我们来生,真的不再相见。
很多人还在为爱纠结,我想这是我们隐藏得最深的情感了,是唯一对自己也要保守的秘密。有人说,你爱上谁,便是递给谁一把尖刀,但你无法预知哪天他是会用来为你削苹果,还是会朝着你心口狠狠扎下。其实,你忘了,你手里也有刀,爱若是变成了短兵相接就太可怕了。翻脸之后的爱,最残忍。
有很多情感作家站在高处给众生指点迷津,有时候看他们对答,就像看见有人家里丢了东西非得去找瞎子算命似的,必须问清楚到底谁偷的,朝哪儿跑了,东西能不能找回来。你把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团糟,问情感作家,还真不如问街坊邻居呢。我特别不擅于挖掘别人内心,有时候觉得他们在倾诉的时候整个人仿佛处在幻觉里,我又不能总说:“最失败的听众是,人家随便说,你却当真了……”所以,凡是要求我为情感答疑解惑的,我一概会写一张纸条:人生,总会有不期而遇的温暖,和生生不息的希望。如果是十年前,我拿到这张纸条一定会往地上啐一口,认为别人站着说话不腰疼,在这敷衍了事。但现在,我会觉得,感情挫折,相对于人生的无常,是多大点儿事儿啊!
爱,可以是小溪,一路叮咚叮咚,让整个林子都知道这儿流水了。也可以是湖,静静地映衬着四周的山林,沉默无语。还可以是海,无论飓风还是暴雨,都能包容。当然,更多人的爱是自来水,自己控制着水龙头的水流,不交水费我立马把你总截门给掐了。
有些烦恼是我们凭空虚构的,而我们却把它当成真实去承受。很喜欢这句在印度流传的话:无论你遇见谁,他都是对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那都是唯一会发生的事。不管事情开始于哪个时刻,都是对的时刻。已经结束的,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