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学习写作,是在大二。那时,别的同学花前月下,我却伏在教室里一本正经地写稿子。第二天,拿着稿子,便火烧火燎地送到报社的编辑部去。很快,副刊的编辑也就认识我了,但那位戴着眼镜的老先生给我的永远只有一句话:稿子放这里吧。有消息我告你。这与我的期待相去甚远。我希望的情形是,他看完我的稿子后,拍案叫绝,说,这个稿子太好了,马上发!
那时候,真是年少轻狂得可以。
后来。编辑部新来了一个编辑。据说是部队转业回来的才子,他渐渐对我频繁光顾编辑部的做法不感冒了。有一天,我送完稿子,正要走,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说:“你以后别来了行不行?!”
当时,我还沉浸在送稿子的喜悦和兴奋里,他的话,不啻一个晴天霹雳。
我说:“怎么啦?”
“你看你都写了些什么玩意儿,还好意思老来?”
他的后半句话,拖着方言与普通话交杂的腔调,怪怪的,怪得直到现在这个声音还在我的耳畔回响。我抬眼看他,白净而周正的脸上,是丰富的鄙夷。他的脸和表情。一下子让我刺骨铭心。
最后,我甩下一句话:“我偏来。”
这件事,曾被我认为是生命中的奇耻大辱。然而,经过这么多年岁月的打磨,我心平气和地接受了,也理解了。那位编辑,即使我们重又邂逅了,我想,我们也只会行同陌路——他不认识我,我也认不出他来。我曾耐心地翻看过我以前所写的那些东西。实在是糟糕透顶。幸亏他站出来断喝了一声,否则,我就那样糟糕透顶下去了。
这个世界,可能原本就没有坏人,只有被逼成坏人的人,以及被错认为坏人的人。这样看来,我们该原谅的人应该更多。而这样一想。人生的一切也就豁然开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