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我遇到过三个重要的老师,只是当事人不知道我崇拜过他们。
一个是经常让我觉得很囧也很爽的钟点工。
她干活儿麻利、工作效率特别高,在我半小时前接到朋友电话说来家里吃饭的时候,可以打开冰箱鼓捣出一桌子好菜。
她会问我客人是哪里人,这样就会有不同风味的菜品,是广东人会做清蒸排骨,是湖南人就做辣椒小炒肉,是福建人菜就会加点儿糖。
就拿洗碗这事儿来说,我通常要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完成的事情,她十来分钟搞定。灶台上面找不到污迹,抽油烟机上没有一丝油腥味,水槽贼亮得像新的一样。
她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就像搭错了线,状况频出。厨房里突然多了来历不明的虫子,电视机上面堆了看得见的灰尘,沙发上铺的垫子总觉得不平整,洗手间的地漏上面缠着头发,房间里多出来一些不要用但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的东西。
她一回来,家里的杂物就乖乖开始听话,各自归队到应该在的位置。
因为她在我们家没有争议、不可撼动的地位,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变成了弱势群体。
哪天她会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哎呀,你好!嗯,是的,我以前带过孩子。我这个人有个毛病,晚上打呼噜,怕影响你们。所以我比较挑人,要有合适的住家我才做。
我一听心里会有点发毛,这是猎头公司又来挖角的节奏啊。她走了,我怎么办?家里不大闹天宫才怪,日子能过好吗?言辞上就会特别谨慎,生怕伤着了她,怕她一撂挑子走了。
这样一来,我和她之间的供求关系就变了。她对我而言不可或缺,我对她来说可有可无。我对她的表扬和满意时时体现,她跳槽的心情,也不时表达。
有一次她跟我说,上一个老板家里房子真大,上下加起来三四百平方,累死人了。语气里好像很嫌弃,隐约又有见过世面的傲娇。
还有一次,她直接向我发令,说帮我查一查,从哪儿到哪儿到底该怎么走?刚刚赶时间打的士过来的,现在要坐公交回去,有点麻烦。
我一直想,为什么她这么嗓门高,而我却像个处处忍让的小媳妇。
关起门来,在这个屋子里,她是不可替代的专业人士,我却像个闲杂人等。我这样的雇主在外面等着排队,她这样的雇员却可遇不可求。光从家务这个角度来说,她几乎决定了我们家的日常秩序,存在感妥妥的。
贰
一个非常牛的的士司机。
说到打的士,我坐过一个非常牛的的士司机的车。
他的挡风玻璃上,一字排开三大神器,手機、GPS、行车记录仪。
手机上装了嘀嘀打车,要车的乘客就像在点菜,一路叫唤个不停;
GPS上面能够显示路况的实时动态,哪里塞车、哪里顺畅,一目了然;
行车记录仪呢,他的解释是这样子的,有了它呀,我们和乘客什么纠纷都很清楚,不怕碰瓷,也不会扯皮。
他面目清朗、棱角分明,制服穿得整整齐齐,很会聊天。他问我,你有些什么爱好呀?我有点语塞,每天都忙得像狗似的,除了工作这个爱好,还真得好好想一想。
他说,他很喜欢捯饬家里。家里的橱柜、桌子、椅子,都是他自己做的,绝对的私人定制,筷子上有每个人的名字,碗碟上刻了他们家的姓。
不上班的时候,他喜欢做菜,收拾屋子,家里总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所以老婆离不开他,他在外面开车特别安心。
他说你看我这车子,好多司机的车,三五年就残旧得不像样子了,我这车都快八年了,还像新的一样。
我惭愧得说不出话来,我这个所谓CBD白领,加起班来晨昏颠倒,过得如此仓皇慌张,哪里有什么生活质量?
叁
一对80年的年轻夫妇。
我自己开车的时候,会到一个地方固定洗车。洗车的是一对80后年轻夫妇,男人常穿牛仔裤,女人爱穿连帽衫,看起来蛮登对的样子。
他们没有别的员工,洗车的时候两个人出动,一人拽着大毛巾的一头,各自站在车子一边,从车尾拖到车头,擦干车上的水渍。
他们俩经常聊天,最近新出了什么电影,阅兵式上有哪些领导人要来,几点去接孩子,晚上吃什么菜。
女人很爱唱歌,她用手拧干毛巾的时候就憋着气,等着某个高音出来,男人就笑着看她,说音唱破了,或者说唱得不错。
傍晚的时候女人去做饭,会发现他们家的厨房,就是集装箱边沿和山坡的缝隙之间搭出的一小块地方,四面有些漏风,锅灶搭在简易的木台子上面,看着有点悬。
女人唱歌的间隙,大声问自己的爱人,鸡你是想吃爆炒还是清炖,我就忍不住微笑,被她的大嗓门所感染。
肆
这三个人,他们的职业不高大上,收入也相对有限,生活环境并非优越。
或许他们这一辈子的生活环境不会有太大的变化,最终也没有上演逆袭反转的神话,但你无法去质疑他们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的能力。
每个人的日子都不同,但其实又都差不多。总结起来,不过是心情起起伏伏,日子好好坏坏。
坏日子往好处过,就是好日子;好日子往坏处过,就是坏日子。把好日子过坏的人,或许可以归咎于运气;但把坏日子过好的人,却是一种能力。
无论起点如何,被改善的命运,就是好命和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