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庄子》
无用,是不为物役的灵魂自由。
一天,一名匠人和其弟子在路边看到一棵直耸入云的大树,但匠人连瞧也不瞧它一眼。
弟子问匠人,为什么这棵树他不肯看呢?匠人告诉他,这是一种无用的木材,所以才能够长那么大。
这让庄子深受启发:“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无用之用,恰为大用。
因此,世人拼命追逐的富贵、功名、利禄,庄子却弃若敝屣;相反,世人眼中的无用,恰恰便是庄子选择的有用,穷其一生都在追求精神的自由。
在庄子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自由,你能舍去多少欲念,便能获得多少自由。
于是庄子说:“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楚国的大王听说庄子很有才,派两个人去聘请他为相。
庄子说,和被供奉在庙堂之上的枯骨龟甲相比,自己更愿意在烂泥里摇尾巴。
再多的财富,再高的地位,哪里有自由自在的生活幸福呢?
一个富翁背着许多金银财宝,到远处去寻找快乐,走遍千山万水却不可得。一天,他遇上一位农夫背着一大捆柴草从山上走下来,问道:“我是个令人羡慕的富翁。请问,为何我没有快乐呢?”
农夫放下沉甸甸的柴草,揩着汗水说道:“快乐很简单,放下就是快乐!”富翁顿时开悟:自己背负着那么重的珠宝,老怕别人抢,整天忧心忡忡,何来快乐?
于是,他将珠宝、钱财接济穷人,善行滋润了他的心灵,他也尝到了快乐的味道。
如今,现代人活得愈来愈复杂,结果得到许多享受,却并不幸福,拥有许多方便,却并不自由。
不如保持一颗平静的心,在安静中和自己的心灵对话,对浮华虚名说不,并适当放下超出自己能力和需求的东西。
这不仅是一种洒脱,更是参透万物后的一种平和。
无用,是以无聊之事遣有聊人生。
当今社会处于经济高速发展的时期,特征之一就是过度物质化和人们内心的浮躁。
整个社会常会把眼前的物质利益放在首位,大到造成环境污染雾霾成灾也不顾,小到学习工作择校择业婚姻嫁娶,“有用论”的影响无处不在。
生活中有些人,凡事都会问“有用吗,有好处吗?”“这个能当饭吃吗?”
似乎在他们的眼里,以“钱权名”为标准,世上的人与事都可以分为“有用”和“没用”,有用则宠之,无用则弃之。
这些人,活得实在太现实、太无趣。
张岱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这个“癖”,多指琴、棋、书、画,属可有可无的无用之物。
张岱的《湖心亭看雪》,可谓是无用生活的典范。
“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如此恶劣的天气,他倒有闲情逸致去湖中喝酒、赏雪,寻求这种“无用”的浪漫。
周作人说,我们在日常必需的东西之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和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
做“无用”的事,就是不带着任何功利心去做事。这方面,古人给我们很多启示。
陶渊明乐在田园:“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白居易笑问老友:“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苏轼以竹言志:“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文征明静坐品茗:“谷雨乍过茶事好,鼎汤初沸有朋来”……
与天地花鸟为邻,与琴棋书画为友,静观万物,静观己身,这样的生活令人向往。
生活的切实意义不在于那些宏大的目标,而在于一些无用的事。
只有这些无用的小事,才能让我们感觉到“我存在着,我在生活,我将生活下去”,才让我们活得更体面,更有尊严。
柏拉圖曾说:“如果你有两块面包,请拿一块去换取水仙花。”
如果你有时间,请拿一部分的时光用来“虚度”,用在“无用”之事上。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不因为一心追梦而忘却了眼下幸福的珍贵,又不因适意的享受而拒绝让自己经受磨砺。
猛虎与蔷薇,实则可以同时寄居心中。
高级的人生,就是做一个“无用”的人。
《小欢喜》里的方圆,是个脾气温柔但性格通透的老好人父亲,日常爱好就是鼓捣花鸟虫鱼,遭遇中年失业,赋闲在家。
剧中三个家庭里,他是最没有本事和能力,也没有钱的一位父亲和丈夫。
可是,他却是有担当有气度的丈夫,是尊重儿子的睿智爸爸,是母子关系的粘合剂,方一凡的阳光乐观,很大程度来自他的教育。“这样的男人,乍一看平凡无奇,没什么大优点;但是相处久了,他身上都是可以温暖滋养你的光。”
看似“无用”,却是限量版。
木心曾说:“无为是一种为,不是一种无。同样地,无用也是一种用,而不是无。”
正如梁文道在《悦己》中说:“读一些无用的书,做一些无用的事,花一些无用的时间,都是为了在一切已知之外,保留一个超越自己的机会,人生中一些很了不起的变化,就是来自这种时刻。”
许多时候我们太过功利,却不知道把“无用之用”当成活着的必备策略。
正是这些无用,使我们成为了有趣且丰富的人。
高晓松曾说:“允许孩子做些没用的事情,比如琴棋书画,比如爱与等待。如果一个孩子被教育只能学对升学有用的课,上大学只能干对就业有用的事,工作了一切都为了买房,生而为人岂不浪费?”
人生在世,总要有一些高于柴米油盐的品相。
源于生活,又超脱于生活。“无用”的人生,也可以很高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