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张徐展听说父亲要结束糊纸店的生意,将店铺出租,他心里真是百感交集。“新兴糊纸店”是祖辈传下来的百年老店,到张徐展已经是第四代。平日里店里的生意多由父亲张徐沛打理。
作為糊纸店的第三代传人,张徐沛是台湾著名的糊纸艺师。很小的时候,张徐沛就跟长辈学习扎纸,从糊纸到绑竹架,每一步都学得非常用心,光是用手感知尺寸规格、劈竹条就学了3年。
随着年龄的增长,张徐沛的技艺也不断提高,最终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人们形容他的作品“千军万马一张纸,万丈高楼一支竹”。一根根竹条,他用糊、绘、剪、折、雕、塑、写等技艺,变成宫殿、庙宇、人物、鸟兽等,每一件作品都无比精致考究,尺寸、细节完美到极致。
纸扎作品的每一个环节都考量着制作者的耐心与技艺。生意鼎盛时期,张徐沛雇佣了十多名师傅,丧事、祭祀、庙宇庆典,甚至传统的喜事,都有纸扎的身影。张徐沛忙碌着,快乐着。到了机器时代,他依然坚持纯手工制作,他觉得机器做得虽然好,但手工做出来的东西,有机器无法取代的人情味。
可是,随着社会的发展,以快速、简约为主流的社会形势下,人们提倡环保祭祀,再加上印刷技术的进步,传统的纸扎工艺渐渐被冷落,新兴糊纸店的生意越来越差,有时候很久都接不到订单。
虽然心痛、不舍,但为了生计,张徐沛有了结束生意的念头,这让儿子张徐展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纸扎起源于丧俗,早在我国北宋时期就开始盛行,至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在我国传统的葬礼中,给离世的亲人烧纸扎,是一种重要的形式。
但是,张徐展从小不喜欢扎纸,甚至为了不继承“家业”,高中时特意去学新媒体科技。也就是这门他不喜欢的技艺,让他从小就比同龄人心灵手巧,甚至帮助他在大学时创作的动画荣获大奖。
张徐展觉得给逝去的人做纸扎,是对离世亲人的爱、尊重和怀念的表达,带有人类最朴素、最纯真的感情色彩,是民俗艺术的延续和发展,是劳动人民思想的结晶。作为中国特色的民间文化,这样一个有鲜活度的技艺不应该被世人遗忘,而自己作为纸扎的后人,应该把它传承下去。
怀着对传统工艺的敬畏,也为了让更多的人了解纸扎,张徐展开通了Facebook帐号“新兴糊纸店——纸扎工艺美学”,发布一系列纸扎人偶的情境对话。他还鼓励父亲把纸扎工艺创新,创建“新兴糊纸文化”,开创更多与纸扎有关的事业,比如纸扎教育工作坊、创意纸扎人偶等。他们把纸扎融入到现代生活中,将工艺升级和发扬,用时尚的方式展示中国的文化和智慧。
没有想到,通过网络,新兴糊纸店的纸扎作品得到外国友人的喜爱和关注,他们说:“人已经去世,还会准备这么漂亮的东西,中国人对死亡的想法,真是太浪漫了。”
2016年张徐展和父亲收到巴黎设计周的邀请,展出的“台式灵厝”在国际大受欢迎。2019年,他们再次收到巴黎设计周和法国巴黎凯布郎利博物馆的邀请,展出了《极乐天堂》系列作品。独具特色、栩栩如生的作品,无不让外国友人惊艳,法国艺文指南赞美它是“巴黎10大必看展览之一”,还称它是“文化累积出的绝美工艺”。
传承,是表达思念的最美语言。张徐展说:“当传统纸扎与现代文明相遇,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尊重传统手工的基础上,赋予它新的创意、新的美,给予它勃勃生机。让纸扎文化走向世界,是时代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