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先生生来贫穷，大学是靠自己打零工和国家补助的钱念完的。L小姐生来富有，是城市姑娘，父母是高干，家里有保姆。第一次去乡下时，她竟认不清麦苗和韭菜。Z先生和L小姐的初次相遇是在学校的操场上。她忽然来例假，染红了白裙子，却浑然不觉，还在和同学有说有笑。Z先生看见，脱下自己的上衣递给她让她围在腰间。那一刻，像一颗璀璨的钻石，嵌在她的记忆中，一辈子都忘不掉。之后是缠缠绵绵的四年恋爱，她试图在经济上给予他一些帮助，但Z先生却不肯：男人哪会用女孩子帮忙？
毕业时，他们本来免不了天各一方，但她却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走，只因一个“爱”字。因为这件事，家里人几乎与她反目，她却认定这个男人就是她想要的。
她只带走了一只玉镯，是母亲给她的，母亲对她说，什么时候想家了，就回来看看，她眼含泪水，转身奔向了车站，她不敢去拥抱母亲，怕自己后悔。
跟着Z先生到小城后，看见家徒四壁的破败之象，L小姐淡淡一笑，她摘下了玉镯。是啊，在这样的地方哪里用得着戴玉镯啊！不久，她怀孕了，见她反应厉害，Z先生便跑到附近的山上为她摘山杏，不料，一脚踩空，从山上摔了下去。这一摔，几乎摔掉了她和他的未来。她常常这样想：如果他不去摘山杏呢？可是，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如果。Z先生瘫了，家里的一切支出都得靠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闻讯后，父母来接她，毕竟往后的一生是可以预见的。但是，她仍然拒绝了，就像当初要跟着他来这小城时一样倔强 。为了给他治病，她卖掉了那只镯子，母亲也偷偷给她汇来一笔钱。她挺着个大肚子挑起家里的重担，可是在田里摘菜却不小心摔倒了，她流产了，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她流泪了……
他们依然在小城过着贫苦的日子，L小姐在镇上中学的当老师，Z先生因病只能在家在家翻译一些书籍。她早已没有了大城市姑娘的娇羞与骄傲，低下头来做着一切，和小菜贩讨价还价，衣服只挑廉价的买……与当地的女人并无二致。大夫说她丈夫不可能再站起来了，可她还是坚持给他按摩，十几年如一日，并不指望奇迹发生，只希望他的腿不萎缩。
35岁那年，她听外乡的人说有位大夫针灸功夫好，或许可以治她的病，但这位大夫却住在别的小镇里，当时的交通并不发达。她找来一辆三轮车，每两天就拉着他去扎针。风雪中，她弓着背，艰难的往前走。他看着她的背影，哭了：“下一辈子，我再也不要遇到你，再也不要爱你。”所有人都希望来生再爱，可他却说“来生，再也不爱你”。奇迹是在一年后出现的，他的腿居然有了知觉，慢慢地能走了。好事成双，他写的论文也在国际上获了奖。有许多人来采访他，邀请他四处讲学，同时讲这十几年自己在轮椅上的生活，讲自己背后的那个女人。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天，谁也没想到柳暗花明了。
后来法国的学者请他去讲学三年，他犹豫了。她笑着说“：去吧，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是…”她打断了他，默默地去为他整理行李。这时，36岁的她已初露沧桑端倪，黑发里有了白发，眼角也堆起了皱纹，衣服永远是过时的，身体有些发胖，再也没有了当年那清纯可人的样子；而他正是最好的时候，在老人们眼里，年轻有为。法国，是多么浪漫的国度啊！有人但心他会一去不回，问她：“你就不怕他不回来吗？”她摇摇头说：“如果我们两个人的爱情经历了这么多还那么脆弱，那就一定不是爱情”。
三年后，Z先生回国了，留在了北京。他叫人稍来了口信，说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小城接她，但却没有告诉她准确到达的时间，只是说过几天收拾好了就回来，因为他想给她一个惊喜。从听到他回来的那一天起，她每天都在车站等他，凡是从北京来的车，她一辆也没放过。早出晚归，可是，她始终没有等到他，除了等他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就这样，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
而她，无论刮风下雨都没有停止过去车站等他…62岁那年。在她生命即将灯枯油尽时，她穿上了那件曾经围在她腰上的那件上衣，她流泪了，望着碧蓝的天空“来生，我再也不要爱你了，你的爱，好苦。”她离开了，带着遗憾，带着委屈。在她出殡的那一天，天空阴霾的像在诉说着无数的悲哀……不知从哪里飘来一张发黄的旧报纸，落在她的棺上，上面刊登着一则新闻：X年X月X日，从北京来的一辆客车发生意外滚落山涯，无一生还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