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图书馆工作时,有一次参加全省的馆长培训。和我同住一间房的是个老馆长,第一天吃过晚饭后,老馆长就深入各个房间去串联,召集人手打麻将。我无此雅好,便躲在房间里看书。
凌晨一点多,老馆长得胜归来,蹑手蹑脚打开门,生怕吵醒我,进门发现我还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书,正看得津津有味。老馆长很意外,感慨地说:“没想到你这么爱看书,我45岁后再也没读过一本书了。”从他的年龄推算,他至少有10年没读过书了。
那天晚上,老馆长赢了200元钱,我读了200页书。
此事若发生在十年前,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老馆长的品位和职业水准。《世说新语》中有管宁“割席断交”的故事,管宁择友力求完美,宁缺毋滥。后来随着阅历增长,见过的人越来越多,我越来越觉得管宁对待朋友的方式有问题。
老馆长其实是一个老黄牛式的人,爱岗敬业,工作干得有声有色。他还是个热心肠,不论分内分外的事都有求必应,深受大家敬重。老馆长德高望重,是圈内的意见领袖,上级部门遇到难以决策的问题时,也习惯先问问他的意见。
培训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进行,老馆长依然每天在麻将桌上鏖战至深夜,我也乐得清静,一个人享受读书之乐。半夜“会师”,他向我报告当晚的战况,我向他请教一些工作上的问题,聊得很投机。
老馆长爱打麻将,我喜欢读书。我们志不同道不合,不仅没有割席断交,反而成了忘年交。培训结束后,只要遇到工作上的问题,我首先想到的就是给老馆长打电话请教,他总是倾囊相授。我很庆幸自己多交了一个良师益友。
看鲁豫采访罗永浩,发现老罗也有过类似的心路历程。他以前特别反感迷信的人,凡是信风水、鬼神或见了神像要磕头的人,统统被他划出朋友圈。做了企业之后,他发现有些特别迷信的人其实非常能干,而且这样的人居然不少,想法就慢慢转变了。他依然反对迷信,却不再反感迷信的人,对朋友的宽容度越来越高,接受度越来越大。
这种妥协和改变,我理解为成熟和睿智。憨豆先生说:“我已经不再年轻,但岁月教给了我智慧。”多年前我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如今略懂。